书牵梦绕
文/张松新
儿时的记忆里,尤为羡慕父亲每晚洗漱完毕,站在炕梢,郑重地从高高的东墙上挂着的成排的牛皮纸书袋中,取出一本又一本泛黄的线装书,整齐地放在枕头边,然后津津有味地看书入睡。那土屋内弥漫着的炕烟的草香混着迷人的书香,总会让幼小的我陷入美妙的遐想。
我也曾在家里没人的时候,把凳子拖到土炕上,试图从书袋中取书翻看,只因我个子太小,无法够到,所以,急盼过年。只有过年扫房的时候,父亲才把书袋全部摘下来。这样,我就可以借擦去书上尘土的机会,来翻看书籍了。每当此时,哥哥便嘱咐我:“轻一点儿,别把书袋弄扯了。那可是咱爸的小图书馆哦”。“图书馆?”好新鲜的词儿啊!我什么时候能有这样随意看书的“图书馆”呢?
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,我幸运地站在了未来教师的行列中。当年的“东郊师范”为了满足学生们的知识渴求,统一配备了“东郊图书馆”的借书证。拿到借书证的当天下午,恰逢学校组织观影,我和几位室友商量,决计放弃观影,去图书馆阅览。
冬日的午后,寒气袭人。我们顶着凛冽的西北风,沿津塘公路步行向东郊图书馆的方向进发。天气虽冷,但心里却有一股暖流澎湃着,炽烈着,燃烧着。我怀揣着珍爱的借书证,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了日思夜想的“图书馆”。
我们首先步入的是宽敞的“阅览室”。“爱护书籍吧,它是智慧的源泉。”伟大的苏联文学家高尔基的名言横幅,醒目地张贴在馆内的正墙中央。馆内四周高高的书架上,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各种杂志。我们每个人迫不及待地从书架上取出自己心爱的杂志,坐在洁净的座位上,边读,边认真地在本子上摘抄精彩片段。愉快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。半天的阅读已近尾声,我们到借书室,挑选了心仪的书籍。在离开图书馆的时候,我环顾这既宽敞整洁,又安静优雅的环境,心里暗暗思忖:此后图书馆应是我读书和学习绝佳的第二课堂。
就读“东郊师范”两年的光景,课余时间是“东郊图书馆”陪伴我阅读了古代和现当代文学家的小说,散文及诗歌,完成了一本又一本的摘抄,随时记笔记,写心得。开阔了眼界,激发了写作兴趣。此外,图书馆特有的环境,也为我复习学过的知识,提供了有力的保障。两年来,无论是学校作文竞赛中荣获第一名,还是学期末奖学金的殊荣,若言小小成绩的取得,离不开老师和同学们的鼓励与帮助,那“东郊图书馆”也功不可没啊!
1980年底,我以优异的成绩中师毕业,走上了初中语文教学的岗位。我上的第一节语文课,就兴致勃勃地把“东郊图书馆”这位老朋友介绍给了学生们。我对孩子们说:“与书为伴是人生之大幸。‘东郊图书馆’为每个同学敞开幸福之门,我们没有理由拒绝幸福吧。‘阅读——摘抄——读书心得’这是老师一直沿用的读书三部曲,同学们感兴趣吗?我愿意与同学们共勉!”同时,在班内定期利用每周一次的阅读课,师生互相交流摘抄与读书心得。此举,极大地调动了学生们读书的积极性,课余时间自觉地涌向图书馆去借阅图书。
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。此话说明了做家长的在孩子成长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。为达成家长、学校和社会共同教育学生的共识,充分利用图书馆的社会资源,借开家长会之机,我建议家长办借书证,与孩子共同读书,一起成长。
那是一次开完家长会的转天,一位男生神神秘秘地找到我说“老师,您昨天家长会跟我爸讲什么了?我爸爸下晚回到家,只字不提我的考试成绩,吃完晚饭拿起字台上的《读者》就看。我莫名其妙地问‘爸爸,您怎么不去我二叔家打牌啦?’‘不去了。这是爸爸的身份证,你记着明儿放学后,去咱区图书馆给爸爸也办个借书证’”。
多年来,我每带一个班常以“自强进取,知书达礼”为班训,在读书中,互相交流,让父子母女关系及师生关系,自然转化为了平等的朋友关系。读书,使孩子与父母有了共同语言;读书,使学生与老师在知识上开拓了诸多互相探讨的渠道。在学校每年的读书月活动中 ,有很多家庭被评为“家长与孩子共同读书的先进家庭”。
1983年,我通过了全市统一考试,有幸获得了享受工资待遇,到“天津师专”(现改并天津师大)脱产进修的机会。幸逢盛世,感慨万千。至今难以忘记中文系主任邱文治教授,在开学典礼上的致词:“同学们应谨记:课堂上所读的书是有限的,咱们学校有不小的图书馆,希望同学们充分利用这个资源,扩展知识面……”
天津师专的图书馆有着各类专业性很强的藏书,有利于学生针对所学专业资料的查找与知识的延伸,古今中外大部头名著应有尽有。学校为进修班开设的教育学、心理学文学概论和逻辑学课程,老师的教授很精练。一些习题需到图书馆认真查阅资料来完成。古代文学、现代文学和外国文学课,需读原著才能完成老师布置的论文。因此,学校针对我们进修班的同学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四五十岁的老师,拉家带口地学习很不容易,有时上午上课,下午统一到图书馆里阅读。所以,脱产进修的两年里,我除系统阅读了古代名著外,还广泛涉猎了《荷马史诗》《威尼斯商人》《红与黑》《悲惨世界》《战争与和平》《安娜卡列尼娜》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等外国名著。通过阅读与古今中外伟大哲人产生心灵的共鸣,忘却了世俗的嘈杂与喧嚣,回归初心的静谧无负能量之烦扰。
与进修班的同学相比,当时二十六岁的我,真是令人羡慕的好年龄。那一年,我也初与先生相识,我们适逢祖国百废待兴之际,我进修,先生在职函授学习。我们为了将失去的知识尽快弥补,每天与时间赛跑。所以,无暇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,有的只是先生利用休息日到师专来借物理专业的书籍。以此 ,与我在图书馆安静地读半天的书。我佩服理科专业先生的聪明,他不仅在图书馆里偷偷地跟我学会了摘抄,而且还触类旁通,开始了粘贴的积累。两年多的时间,除了给我积累了很多语文教学的优秀案例,还在儿子六个多月刚会坐着的时候,送给了儿子两大本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中外幽默漫画的礼物。当把粘贴漫画本翻开时,儿子一双胖胖的小手按在画册上,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个黑白的方寸漫画。此时,我明白了希腊人为何将蜂蜜洒在书上让幼儿去舔食;前些年,我也明白了《参考消息》上的一些漫画令我费解,儿子却讲解的条条是道;现在我更明白了,当年儿子高考,为什么不顾家人的建议,坚决报考动漫专业。
图书馆,我可亲可爱的挚友!你帮助我实现了读书的愿望,真诚地为我搭建起教学工作坚实的桥梁;你见证了我与先生因喜爱读书而达成的情投意合,同时成就了儿子爱好与职业统一的梦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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